杜灵杰:量子世界追光者
杜灵杰:量子世界追光者
杜灵杰:量子世界追光者
“年轻人要敢于走出‘舒适(shūshì)区(qū)’、挑战‘无人区’,瞄准最前沿,闯出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道路。方向找准了,就坚定地往前走。”
尽管是(shì)白天,南京大学鼓楼校区的一间实验室里仍“伸手不见五指(shēnshǒubùjiànwǔzhǐ)”。
这里门窗紧闭,没有任何照明光源,设备发出的光亮在黑暗中若隐若现,耳边不时传来机器运转的嗡鸣声。南京大学(nánjīngdàxué)物理学院教授杜灵杰站在观测屏前,紧盯着(zhe)闪烁(shǎnshuò)的数据屏,不放过一丝“蛛丝马迹”。
就在(zài)这间黑屋子里,杜灵杰带领团队展开了(le)一场追光之旅——在世界范围内首次发现具有引力子特征的准粒子,这一从“0”到“1”的重大成果同时(tóngshí)入选了2024年度“中国科学十大进展(jìnzhǎn)”和2024年度“中国十大科技进展新闻”。
不久前,杜(dù)灵杰从北京捧回第29届中国青年五四奖章(jiǎngzhāng)。“获奖对于我来说,既是一种(yīzhǒng)激励也是一种责任跟动力,是在激励我要(wǒyào)瞄准最前沿、引领新方向,用研究成果拓展认知边界、推动学科突破。”杜灵杰说。
在物理学领域,存在(cúnzài)着一个近乎传说的(de)粒子——引力子。自20世纪30年代提出以来,它一直存在于量子物理学家的假设中,寻找引力子关系(guānxì)到广义相对论(xiāngduìlùn)和量子力学的统一,被视为物理学的“终极难题”之一。
“我们可以将时空想象为一张弹性布,把苹果想象成一个质量巨大的物体,放在紧绷的布料上会产生凹陷,如果从布(cóngbù)的一边轻轻地推一个小球过去,它会朝着凹陷处滚动,这(zhè)就是(jiùshì)我们感知的引力,这种形变的波动类似时空的‘涟漪(liányī)’,也就是引力波,这种波动对应的粒子就是引力子。”杜灵杰形象地解释(jiěshì)道。
一切源于兴趣使然。杜灵杰从小就喜欢对自然现象刨根问底,本科时,他就读于南京大学理科强化部。进入研究生阶段后,与周围(zhōuwéi)同学大多选择实用性(shíyòngxìng)更强的(de)方向不同(fāngxiàngbùtóng)的是,杜灵杰选择了当时看似“超前”却被贴上“没什么用”标签的量子物理。
“我喜欢沉浸在纯粹(chúncuì)的量子物理世界中自在探索,想要观察它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改变。”谈及选择量子物理的原因,杜灵杰坦言,物理学纯粹而(ér)有趣,量子世界充满了不(bù)确定性和可能性,这种“既(jì)存在又不存在”的量子态,令人着迷。
兴趣,引领着杜灵杰一路(yīlù)攀登科研高峰。硕士(shuòshì)毕业(bìyè)后,杜灵杰选择去美国攻读物理学博士学位,此后又在哥伦比亚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。在博士后阶段,他开始尝试全新的光学实验研究,开始接触分数(fēnshù)量子霍尔效应。
其实,多年前就有科学家预言,凝聚态物质中可能(kěnéng)存在(zài)一种分数量子(zi)霍尔引力(yǐnlì)子,表现为低能模式激发,也被称为引力子模或引力子激发。由于它的行为规律与引力子类似,被形象地(dì)称为引力子在凝聚态物质中的“投影”。“就像在地球上观察不到遥远星球的细节,但可以通过其投下的影子了解它的特性。”杜灵杰说。
2019年,不顾(bùgù)海外合作导师的极力挽留,33岁的杜(dù)灵杰毅然选择回国,加入母校(mǔxiào)南京大学物理学院担任教授和博士生导师,从零开始搭建实验室,开展基础研究工作。
“我从来没想过在国外(guówài)待一辈子,从规划出国的那天起,我就知道我是要回来的,出国学习就是(jiùshì)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报效祖国。”杜灵杰(língjié)说。
杜灵杰回国后面临的第一个挑战,就是从零开始(cónglíngkāishǐ)搭建实验室。
实验需要同时满足(mǎnzú)三个极限条件:接近绝对零度的(de)超低温、强于地球磁场数万倍的强磁场,以及能捕捉到微弱信号的光学系统。这样苛刻的实验条件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,而杜灵杰所研究(yánjiū)的分数量子霍尔效应中的集体激发模式,需要在满足上述所有极端条件的情况下才能观测。当时,很多科学家向这个领域发起挑战(tiǎozhàn),但始终没有突破(tūpò)。
在没有现成设备的情况下,杜灵杰硬是带领学生们白手起家,自主设计并集成组装(zǔzhuāng)了一套极低温强磁场共振非弹性偏振光散射系统。历时3年,他们终于搭建出世界上(shàng)第一台能够观测“引力子激发”的实验设备,足有两层楼(liǎngcénglóu)高,如同一台超大(chāodà)号的“显微镜”。
为了捕捉微弱的光信号,他们需要营造一个黑暗的环境,窗户被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遮住(zhēzhù),连门缝都用黑胶带细心(xìxīn)封住。久而久之,这里便有了一个亲切的名字(míngzì)——“黑屋子”。
设备建成后,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,即便有“利器在(zài)手”,量子(liàngzǐ)世界的探索仍旧举步维艰(jǔbùwéijiān)。“我们(wǒmen)的研究(yánjiū)工作必须在‘黑(hēi)屋子’里展开,通常是从早上8点开始,直至次日凌晨一两点。”杜灵杰坦言,在“黑屋子”里工作并不容易。研究人员需要在黑暗中摸索前行,通过微弱的仪表灯光辨认设备位置,调整实验参数。有时,一个小小的调整可能需要反复尝试数小时,而(ér)最终的数据可能只是一个微弱的峰值。
在杜灵杰看来,寻找引力子就(jiù)像(xiàng)在一场暴风雨中听心跳,需要把噪声降到宇宙背景辐射的十亿分之一。深夜时分,当(dāng)学生们陆续离开后,杜灵杰还会留下来再检查一遍设备参数,确保万无一失。“做实验就像照顾一个孩子,需要细心(xìxīn)、耐心和恒心。”他常对学生们说。
历经重重困难,杜灵杰终于在海量数据中发现了引力子激发的微弱信号(xìnhào)。团队十分兴奋,迅速将观测(guāncè)结果形成论文并向《自然》投稿,没想到却被回复“证据不足(zhèngjùbùzú)”。
在随后一次国际会议上,杜灵杰(língjié)的发现再次被国外(guówài)专家质疑,“你怎么知道自旋为2的激发就一定是引力子模呢?”这一问(zhèyīwèn)如同当头一棒,让杜灵杰意识到研究思路可能错了。
因为按照理论,分数量子霍尔效应中的(de)(de)引力子模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自旋为2,杜灵杰陷入了思维定式(dìngshì),前期实验也循着这一思路展开,“事实上,引力子模的特征能量同样重要”。
接二连三的打击(dǎjī)让团队陷入低谷,杜灵杰内心煎熬着,但他仍鼓励学生“耐心点儿(diǎnér),沉住气”,自己依旧一整天“泡”在实验室里分析(fēnxī)实验数据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2024年,杜灵杰带领团队终于观察到了引力子(zi)模的(de)特征能量证据,研究成果发表在(zài)《自然》上,这也是世界上首次(shǒucì)在分数量子霍尔效应中观察到引力子激发。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量子研究院撰文称赞:“能够在实验室研究类似引力子的粒子,有望弥合量子力学与爱因斯坦相对论之间的鸿沟。”
“这只是一个起点。”杜灵杰说,未来新型电子器件和新型材料将得益于这种对(duì)物质微观结构的深入理解,它将改变(gǎibiàn)世界。
“种树者”的(de)坚守与传承
“如果这次(zhècì)实验最后没有达到预期目标,多年来的努力(nǔlì)是‘一场空(yīchángkōng)’怎么办?”面对质疑基础研究“无用”的声音,杜灵杰常用“种树”来比喻:“研究基础物理就像种树,要甘愿花时间(shíjiān)施肥、精心养护,耐心等待它长成参天大树的一天。”
在杜(dù)灵杰看来,育人亦是如此。在“黑屋子”实验室的角落里,有(yǒu)一张简易的长桌,那是团队平时讨论问题的地方。杜灵杰经常会和学生们围坐在这里,共同回顾实验进展(jìnzhǎn),讨论下一步的方案。
“杜老师很少直接给我们答案,而是(érshì)引导我们自己思考。”在博士生杨子灏看来,导师注重(zhùzhòng)了解每名学生的特点,因材施教,充分激发大家的潜力,“有时候(yǒushíhòu)讨论会一开就是三四个(sānsìgè)小时,每个人畅所欲言,直到大家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。”
在学生们眼中,杜灵杰是一个对科研有巨大(jùdà)热情的人,对最新(zuìxīn)研究方向把(bǎ)控很精准,一旦确认目标就会迅速着手推进,即使遇到再大困难也从未见过他叹气。
言传身教中(zhōng),学生(xuéshēng)们学会了面对困难不退缩。博士生王一帆(wángyīfān)还记得第一次独立搭建光路开展实验的经历,那段时间她因无法测出(cèchū)信号而感到绝望,甚至产生了放弃的念头(niàntou)。杜灵杰鼓励她不要轻言放弃,并建议她从头到尾排除整个系统中的问题,最终发现是样品摆放不当。按照杜灵杰的思路改进后,王一帆成功测出了信号。
“我们(wǒmen)实验室的产出速度并不是很快,但(dàn)比起摘‘低处的桃子’,杜老师更愿意让(ràng)我们静下心来,真正攻克一些处于科学技术前沿的问题,不仅是为了满足最原始的好奇心(hàoqíxīn),也是为了用科研为国家发展作出贡献。”王一帆说。
身为“85后”的杜灵杰认为(rènwéi)自己与学生年龄差距并不大,有许多共同语言。“大家都是年轻人(niánqīngrén),要敢于走出‘舒适区’、挑战‘无人区’,瞄准最前沿,闯出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道路。方向找准了,就坚定地往前走(wǎngqiánzǒu)。”这是杜灵杰常挂(chángguà)在嘴边的话。
今天的“黑(hēi)屋子”依然24小时运转。黑暗中,这群年轻人正在耐心捕捉一种新的量子物态。在探寻科学之光的道路上,他们无所畏惧,一往无前。(本报记者 焦以璇(xuán) 通讯员 于玥晗 颜(yán)修齐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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