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夏青少年航海模型、车辆模型选拔赛在银川开幕
宁夏青少年航海模型、车辆模型选拔赛在银川开幕
宁夏青少年航海模型、车辆模型选拔赛在银川开幕
他(tā)找到人生的缝隙，凿成了窗
——追忆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人民法院原四级(sìjí)高级法官史俊杰
以佝偻之躯，挺起司法脊梁；虽病痛缠身，难掩赤子丹心。法官史(shǐ)俊杰，用30余年基层光阴和5000余件案件，在命运的(de)铜墙铁壁上凿开(záokāi)一扇窗，让法治的光芒照亮他人，亦诠释了(le)“生当作人杰”的生命(shēngmìng)厚度。面对当事人的疑虑甚至“以貌取人”，他用精湛的业务、公正的裁判赢得由衷(yóuzhōng)敬佩；面对疑难复杂案件，他主动担当，是(shì)公认的“老中医(lǎozhōngyī)”；面对群众诉求，他“如我在诉”，力促案结事了人和。他视廉洁如生命，拒腐蚀永不沾；他倾囊相授、甘为人梯，点燃后辈法治理想的星火(xīnghuǒ)。一句“穿上法袍是我战胜病痛的动力”，道尽了他对审判事业的生死眷恋。谨以此文，追忆并致敬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人民法院原四级(sìjí)高级法官史俊杰。
图为江苏省南京市(nánjīngshì)江宁区人民法院原四级高级法官史俊杰。
史俊杰的法官(fǎguān)照与众不同，因为“站没站相”。
照片(zhàopiān)里(lǐ)的他，颈部前伸，头颅微垂，为了目光与镜头相接，只能眼珠直直地向上，用力地、认真地望着前方，一双手被宽大的法袍袖子遮挡(zhēdǎng)。
1992年，22岁的他(tā)从中南政法学院(zhèngfǎxuéyuàn)法律系毕业，作为非常稀有的科班生，进入当时还是“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县人民法院”的江宁区人民法院工作，似乎前途一片大好。但从24岁起，他的健康就(jiù)开启了(le)“潘多拉魔盒”——
下班途中被卡车撞伤，被后遗症折磨了5年后，29岁的他被确诊为(wèi)强直性脊柱炎。31岁那年，他又(yòu)因大动脉炎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，从此，为大脑输送血液的三根主(zhǔ)血管(xuèguǎn)只余一根勉强(miǎnqiǎng)畅通。强直性脊柱炎合并大动脉炎，在医学论文浩如烟海的“知网”中，都是一个有些小众的研究专题。
史俊杰就这样与疾病为伴(wèibàn)，30年如一日奋战在基层，办理了5000余起(yúqǐ)案件，活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(de)“南京好市民”“南京市优秀法官”“南京市文明法官”“江宁·身边的感动年度人物”“江宁区道德(dàodé)模范”……
坚强而饱满的生命(shēngmìng)，直到54岁那年，被肠癌啃噬殆尽。
最后的(de)时光里，面对前来看望自己的领导，气若游丝的史俊杰犹在与命运(mìngyùn)抗争：“我请求组织暂时把我的员额法官保留，重新穿上法袍是我战胜病痛的动力(dònglì)。”
命运捉弄(zhuōnòng)他，砰然关闭了一扇又一扇门，他却找到了人生的缝隙，凿成窗，照亮自己，也把自己的光传递(chuándì)了出去。
史(shǐ)俊杰，生当作人杰。
——“这个法官能行吗(ma)？”
——“人不可貌(rénbùkěmào)相。”
时隔三年多，何萍仍然记得史俊杰佝偻着背，一瘸一拐走来的(de)样子。
“这个法官能行吗？法院不会在敷衍我(wǒ)吧。”当时，何萍拿着一沓证据，站在诉讼(sùsòng)服务大厅里，满心狐疑。
何萍是史(shǐ)俊杰处理的(de)一起家庭财产纠纷案件的原告，自从母亲去世后，她便与迅速再娶的父亲陷入了亲情与利益的纠葛，苦不堪言。
“原本以为这场(zhèchǎng)官司(guānsī)会像从前一样，筋疲力尽之后，才能收获一个结果。”何萍的第一次诉讼走完了民事案件的所有流程，“但这次不一样——史法官的庭审询问(xúnwèn)很有技巧(jìqiǎo)，让我父亲卸下了心防，不经意间就说出了关键事实。”
对于(duìyú)何萍提出的调查申请，史俊杰会耐心(nàixīn)详细解释哪些内容可以调查、哪些内容无法调查，并一一说明(shuōmíng)原因。后来，经过史俊杰的调解，父女关系得以(déyǐ)修复，积怨已久的家庭也重归和睦，何萍心中因“走程序”而生出的怨怼，也被史俊杰用专业与耐心悉数化解。
“他的身体状况那么差，却还是(háishì)耐心倾听我们的诉求，处处为我们着想。”何萍深深感叹，“真是‘人不可貌相(xiāng)’。”
像何萍一样“以貌取人”的(de)，还有一张(yīzhāng)合影中的主人公(zhǔréngōng)。照片里，母亲笑盈盈的，女儿举着“业务精湛秉公执法”的锦旗，史俊杰腼腆地站在中间。
这位母亲是一起房屋买卖纠纷案(jiūfēnàn)的当事人，曾以“法官在(zài)庭审中坐姿不规范”为(wèi)由，向有关部门投诉史俊杰。没过多久，她到法院领取判决(pànjué)书，从书记员那里了解到史俊杰的病情。深感后悔的她，不仅立即找有关部门撤回了投诉，还特地制作了一面锦旗，在女儿的陪同下专程送给史俊杰，以示对他敬业精神(jìngyèjīngshén)和公正判决的诚挚敬意与感谢。
史俊杰没有办法做到(zuòdào)“坐姿规范”。
强直性脊柱炎是一种免疫系统疾病，随着(suízhe)病程推进，椎骨会慢慢失去转动的自由，整个人如同被水泥浇筑。有时候，庭审时间太长，僵硬的身体(shēntǐ)不听使唤，为了减轻病痛，史俊杰只能用手臂支撑着身体，斜靠(xiékào)在(zài)法椅上继续开庭。
作为江宁区法院负责新闻宣传工作的资深“笔杆子”，张定生写过不少(bùshǎo)关于史俊杰的事迹。在他笔下，一名樊姓(fánxìng)律师的故事颇有戏剧性。
在一起房屋买卖合同纠纷案中，史俊杰曾试图为原、被告双方调解(tiáojiě)。但调解还没开始，这位樊律师就因法官“其貌不扬”而对其业务能力产生了(le)深深的怀疑，认定史俊杰想利用(lìyòng)调解“和稀泥”。樊律师不仅当场拒绝调解，还要求更换法官，甚至宣称如果判决不公，就在法院大(dà)门外“搞(gǎo)发布会”。
庭审当日，樊律师本(běn)以为胜券在握，却很快(hěnkuài)被史俊杰精准(jīngzhǔn)细致的证据调查(diàochá)、沉稳恰当的庭审把(bǎ)控所震撼。此前，为查明开发商少付违约金的真相，史俊杰曾拖着病体，一次次往返气象局、排涝站，实地勘查楼盘周边的低凹土地。得知实情的樊律师，面对扎实的证据和调查材料，心悦诚服地接受了部分支持自己诉求的判决结果。
拿到判决书的次日，樊律师专程来到史俊杰的办公室(bàngōngshì)，对自己之前的行为道歉(dàoqiàn)，也对史俊杰表达了由衷的钦佩。
被以貌取人(yǐmàoqǔrén)的事情(shìqíng)，史俊杰遇到过太多，而每一位以貌取人者，都会反过来被他折服。
对于自己的(de)特殊情况，史俊杰十分坦然，又有点小小的“骄傲”：“我的身体影响不了我的大脑，影响不了我对法律(fǎlǜ)的运用，更不会影响我对案件的公正(gōngzhèng)裁判。”
——“法庭就是他的‘王国(wángguó)’。”
——“心不能歪，要公平(gōngpíng)。”
（2011）江宁民初(mínchū)字第4474号卷宗里有5页特殊(tèshū)的质证笔录。
2012年4月(yuè)17日上午9时30分，9名当事人围绕一起合伙(héhuǒ)协议纠纷案展开质证(zhìzhèng)。唇枪舌剑许久后，庭审终于结束。刚来法院不久的新人(xīnrén)书记员正要打印质证记录请当事人签字，电脑突然黑屏——停电了。
猝不及防丢失的庭审记录让书记员有些慌张(huāngzhāng)，但史俊杰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，立即抽出几张A4纸，提笔“刷刷”写起来(qǐlái)。很快，5页纸的“回忆手写版”质证(zhìzhèng)记录完成，9名当事人看后无不认可，纷纷签上自己的名字并(bìng)捺印。
2013年8月21日，史俊杰开庭审理(kāitíngshěnlǐ)一起物业纠纷。
喜欢在庭前做好充分准备的工作习惯，让史(shǐ)俊杰(jùnjié)对案件了如指掌，法庭就是他的“王国”。
“他认为案件并无难易之分，所有的案子都可以解决。”孙秋君(sūnqiūjūn)是(shì)史俊杰的最后(zuìhòu)一任书记员。在她的心目中，师父的办案逻辑非常清晰，脑子里有张“路线图”，“在他眼里，复杂的案子虽然事实调查难度较大，但(dàn)最终的法律关系是非常明确的。”
如今已经从法官助理成长为员额法官的陈刚，一直在努力循着史俊杰的足迹前行：“师父会归纳总结争议焦点，将大问题拆分成小问题，把很多(hěnduō)诉请归纳成小的争议焦点，然后(ránhòu)逐一审查(shěnchá)这些争议焦点。这样，审查完毕之后，整个案件就可以看到结果。我也(yě)在努力这么做。”
在以前的(de)老搭档、如今的江宁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副院长冯晓华的眼里，史俊杰(jùnjié)“法律思维非常(fēicháng)好”，他的这个优点也是领导和同事们公认的——“不受大众思维的影响对案件(ànjiàn)‘和稀泥’，坚持在法律范围内做好法理情的权衡”。
在(zài)史俊杰审理的一起医患纠纷案中，李某(lǐmǒu)生产时，助产人员检查发现胎儿“肩难产”，果断(guǒduàn)采取“旋肩”的方法，成功挽救了一个小生命，但造成了并发症之一——新生儿臂丛神经损伤致残。
医院(yīyuàn)成为被告后，史俊杰认真研究了案情，发现“肩难产”是一种(yīzhǒng)十分凶险的情况，处理不当，胎儿很可能窒息死亡，医院当时的处理手法非常果断及时。最终，史俊杰坚持(jiānchí)“在生命与健康(jiànkāng)发生冲突时，选择生命第一”，判决医院不担责。
法与情的辩证思考，是新时代法官的终身课题。对于弱势群体(ruòshìqúntǐ)，法庭“国王”史俊杰始终有着一颗(yīkē)柔软的心。
2013年7月4日下午5时36分(fēn)，史俊杰给4名农民工发工资的场景定格在一张照片中(zhōng)，大家喜笑颜开。
那天下午，刚一(gāngyī)接到原告(yuángào)“找到被告”的通知电话，史俊杰就(jiù)立刻终止了在医院的理疗，匆匆赶回法院组织双方开展调解，并成功让4名原告拿到了被拖欠已久的血汗钱。
2013年7月4日，史俊杰为外地劳动者(láodòngzhě)发放工资。
有一段时间，史俊杰专门办理(bànlǐ)劳动争议(zhēngyì)案件。江宁区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吕润进每次提到史俊杰办理的案件，就一个劲地竖大拇指(dàmǔzhǐ)：“他经手的劳动争议案件，70%以上都(dōu)是调解结案，真正做到了案结事了人和。”
其实(qíshí)不只是劳动争议案件。每次开完庭，史俊杰很少急于回到办公室，而是(érshì)习惯性地走下审判台，来到当事人身边。
在陈刚的记忆里，史俊杰只要(zhǐyào)发现案件有调解的可能性，就会立即着手开展调解。“为了(wèile)调解经常错过饭点，有时候会持续到下午一两点(yīliǎngdiǎn)。”
“坐在台上与坐在旁听席上和当事人的距离不同，师父喜欢脱下法袍坐下来与当事人聊天，非常耐心地倾听当事人的想(xiǎng)法，花时间听他们发泄情绪，然后争取通过调解化解矛盾。”史俊杰曾经的书记员吴晓英，如今已离开(líkāi)法院，当年的她也曾学着师父的样子为当事人调解，“但总觉得和师父有差距，差了(le)那么(nàme)一口气。他喜欢看书学习(xuéxí)，我想，应该是因为他的法律专业素养(sùyǎng)、知识储备(chǔbèi)以及人生阅历，让当事人发自内心相信他。”
刘守保如今(rújīn)是江宁区知名的劳动仲裁员，几乎每天都要处理仲裁案件。2008年，刚刚(gānggāng)入行的他，被(bèi)选派到江宁区法院跟着史俊杰学习办案。
在(zài)一起工伤赔偿(péicháng)案中(zhōng)，由于工厂(gōngchǎng)规模小、管理混乱，原告女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，工资也是用现金结算，劳动关系难以认定。开庭时，史俊杰围绕服装厂内部情况反复询问原告，对方不仅能一一答复，还提供了一份和老板交涉赔偿的通话录音。
心中已大致有数的史俊杰，次日(cìrì)就(jiù)带着刘守保前往工厂(gōngchǎng)，通过充分实地调查走访，最终确认了女工和工厂之间的劳动关系，并且成功说服老板，促成双方达成调解协议。
“他手把手教我，如何在调解之前根据双方(shuāngfāng)证据梳理案件争议焦点，并提出调解策略和方法。”时隔多年，刘守保仍然记得(jìde)史俊杰说过的话，“他说，要(yào)把当事人(dāngshìrén)当作自己的家人，了解他们的想法，学会换位思考。要多倾听当事人的意见(yìjiàn)，让他们充分发表意见，让他们感受到法律正在帮助他们。”
在史俊杰的引导下，刘守保后来(hòulái)专门去南京大学进修了法律课程。“他告诉我，如果没有扎实的法学理论和功底，就无法胜任(shèngrèn)这项工作。办案不公，伤害的不仅是当事人，更是整个(zhěnggè)社会对司法的信任。”
短短8个月(yuè)的时间，刘守保(liúshǒubǎo)却觉得受益终身，每次办理仲裁案件，史俊杰洪亮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：
“不接近(jiējìn)客观事实，就办不好案子。”
“得接地气，把法律知识用老百姓的话告诉(gàosù)他们。”
“心不能歪，要(yào)公平。”
2008年(nián)10月29日，史俊杰(jùnjié)给江宁区企业负责人培训劳动合同法。
——“先(xiān)把耳朵‘给’当事人。”
——“你们(nǐmen)可以无条件地信任法官。”
“史法官，父母(fùmǔ)不要我，我不想活了。”
2002年的一天(yītiān)夜里，一起医患(yīhuàn)纠纷案的当事人阿力（化名）电话打给史俊杰，流露出轻生念头。
阿力年少时在医院输血时被传染(chuánrǎn)丙肝，除了治病(zhìbìng)花钱、社会歧视，被家人(jiārén)惧怕和冷落更加令他难以忍受。阿力的精神逐渐走向崩溃，案件审理期间曾两次挥刀自残。
“等着我，不要冲动。我马上就来。”为了稳住阿力，史俊杰(jùnjié)强撑身体，立即打车赶到阿力独自居住(jūzhù)的地方，安抚并开导他。
或许是出于对法官的信任，或许是同病相怜，两个多小时后阿力终于(zhōngyú)被史俊杰(jùnjié)打动，放弃了轻生的念头。
作为承办法官，史(shǐ)俊杰为办好案件查阅了大量资料，卷宗里有整整一个(yígè)本贴满了他收集来的包括丙肝医学知识在内的各种材料。除了要时不时安抚阿力的情绪，史俊杰还做了许多阿力家人(jiārén)的思想工作，让他们正视丙肝、珍视(zhēnshì)亲情。
当时的老搭档、如今的秦淮区人民法院院长周守忠与(yǔ)史俊杰共同经手了(le)“丙肝少年”阿力的案子，曲折的过程至今还令他感慨：“只有老史能稳住(wěnzhù)他（阿力）。”
在(zài)阿力(ālì)的(de)案子中，虽然医院存在过错的证据事实清楚，但当时同类案件在省内并没有先例，而直接规范(guīfàn)献血用血的法律法规，都出台实施于阿力输血染病之后。为了(le)依法维护患者合法权益，史俊杰几经思考，同时多方向高院、中院的资深法官请教，最终依法为阿力主持了公道，让他重新燃起生活的信心。
在江宁区法院，医患纠纷一年大约30起，不算多，但矛盾尖锐(máodùnjiānruì)，不好处理。法官助理谢雨刚刚(gānggāng)跟着史俊杰办案的(de)时候，恰逢他“包”了全院的医患纠纷案件。
史俊杰告诉谢雨，要先把耳朵“给”当事人，让他们充分表达想法、发泄情绪，通过不断揣摩当事人的(de)心理活动，进一步(jìnyíbù)了解案情。
除了(chúle)言传，更有身教。
医患(yīhuàn)纠纷往往需要进行医疗技术鉴定，由医学专家主持召开听证会，确定医院(yīyuàn)是否存在过错。一般(yìbān)情况下，作为医学“门外汉”，法官无需到现场。
听证会通常在下午举行，本应是史(shǐ)俊杰休息和治疗的时间。但那一年，他带着谢雨参加了所有的听证会，听取专家讲解和医患(yīhuàn)双方发言，询问、请教。“可能是久病成医，师父了解(liǎojiě)各种病症，也总能提出非常(fēicháng)专业的问题。”
时隔数年，谢雨已记不清具体的案件，但一些始终难忘的场景，让她明白了史俊杰的良苦用心：有的是专家经过现场叩诊问诊，推翻了只看病历(bìnglì)得出的结论；有的是患者(huànzhě)将瘫痪的孩子(háizi)带到现场，给所有人带来了极大的情感(qínggǎn)冲击……
“我从中感受到(dào)了‘生命’。”谢雨说，“只有(zhǐyǒu)参与其中，才能了解到鉴定报告之外的细节；只有更深刻地了解案情，才能在调解或判决中更好(gènghǎo)说服当事人，告诉他们：你们可以无条件地信任法官。”
——“只要依法立的案(àn)，法官就不能拒绝裁判。”
——“老同志审判经验更丰富，为大家多分担一点(yìdiǎn)。”
2006年左右，史俊杰的(de)强直性脊柱炎病情加重(jiāzhòng)，整个人像一根直挺挺的“棍子”，疼痛365天如影随形，走200米都(dōu)吃力，系鞋带要花掉10分钟。江宁区法院党组考虑到史俊杰的身体情况，特批他(tā)下午不必到单位上班。
但史俊杰不愿意把自己(zìjǐ)当病人特殊对待。
“他经常下午留在办公室写材料、写判决书(pànjuéshū)、看卷宗材料，即使在家休息，也会做一些联系当事人调解之类的工作(gōngzuò)。”吴晓英说。
2017年(nián)员额制改革推进中(zhōng)，江宁区法院政治部的同志找到史俊杰，希望他注意身体、不再继续担任法官。但史俊杰坚持要求加入员额：“让我和大家一起忙(máng)一忙吧，忙一忙还能多活几年。”
吴晓英劝过史俊杰，身体重要(zhòngyào)，疑难复杂、矛盾激烈的案子，“不行就别接(biéjiē)了”。
他却认真告诉徒弟(túdì)，只要依法立的案，法官就不能拒绝(jùjué)裁判。不仅如此，他还主动要求办有难度的案子。
时光在一个又一个案件中流逝。日子一长，史俊杰(jùnjié)让江宁区(jiāngníngqū)法院的同事们渐渐“忘记”了身边的他还是个“老病号”，而同事们却把擅长(shàncháng)处理疑难复杂案件的史俊杰称作“老中医”。
“领导们劝过他，不要(búyào)那么拼命(pīnmìng)，要保重身体，但是他闲不住。他的(de)(de)精神层面常人难以企及。”吕润进只比史俊杰晚一年进法院，见证了他始终如一的办案生涯，“刚来法院的时候，他的干事积极性就非常高，十分热爱审判工作。”
2022年下半年，江宁区法院(fǎyuàn)的房地产案件(ànjiàn)持续增长，且超长期案件积压严重。这时，史俊杰(jùnjié)主动向院长李传松提出要到房地产庭工作。
从2023年开始，江宁区法院房地产庭案多人少的矛盾就(jiù)越发突出(tūchū)。面对这种情况，史俊杰主动找到庭长李青，要求承担所有诉前鉴定工作，减轻年轻法官们(men)的办案(bànàn)压力(yālì)。李青知道史俊杰的身体情况，也清楚史俊杰手上还有近百起案件，如果再做这么多鉴定事务，身体肯定吃不消，于是婉拒了史俊杰的请求，劝说他多多注意身体。
但是，史俊杰不仅(bùjǐn)没有“从善如流”，反而很快又再次找到李青。
“我(wǒ)知道大家担心我的身体。可以让我先坚持一段时间看看，如果我真的顶不住，再跟庭里说(shuō)。”
面对史俊杰的执着，李青十分感动(gǎndòng)：“老史，你这老同志(lǎotóngzhì)的带头作用太让我佩服了。”
“年轻法官现在(xiànzài)压力太大(tàidà)了。老同志审判经验更丰富，为大家多分担一点，年轻人(niánqīngrén)就会轻松一点，这也是一种帮助年轻人成长的方式，真的没有什么。”
就这样，史(shǐ)俊杰一个人撑起了房地产庭所有的诉前鉴定(jiàndìng)(jiàndìng)事务，直到当年10月全庭工作模式调整，他才放下这个工作。大半年时间里，史俊杰提起的鉴定不仅无一(wúyī)差错，而且因为在鉴定过程中千方百计做当事人的调解工作，很多矛盾纠纷得以化解。
“那段时间，老史的结案率和调撤率是全庭(quántíng)第一名(dìyìmíng)，我们当时都不敢相信这个事情。”副庭长韩文涛(tāo)对史俊杰“匪夷所思”的办案能力感到无比钦佩。
“2023年(nián)房地产庭在建设工程类案件爆发的情况下，不仅妥善应对(yìngduì)了冲击，而且首次做到了超一年未结案件清零。可以说，取得这样(zhèyàng)的成绩，老史(lǎoshǐ)是最大的功臣，我们全庭都感谢他。”思及史俊杰，李青感慨万千。
2023年7月28日，史俊杰（左三）获“人民法院(rénmínfǎyuàn)工作30年天平荣誉(róngyù)奖章”。
——“你(nǐ)只要有问题他就认真解答。”
——“他就是个天生(tiānshēng)的法官！”
412办公室(bàngōngshì)现在变得安静了许多，韩文涛经常一个人在这里，“啃”着那些需要用小推车才能搬得动的建设工程类案件卷宗(juànzōng)。
以前，史俊杰还在的时候，412是(shì)整个4楼最热闹的办公室，大家都(dōu)喜欢找他讨论案件，请教问题的电话铃声更是(gèngshì)时常响起。史俊杰喜欢研究讨论案件，总是欣然接受各种咨询，来者不拒、知无不言，如果自己一时想不明白，就会迅速着手(zhuóshǒu)查找资料，找到答案之后立刻回复(huífù)对方，并且主动延伸出许多其他相关内容。
吴晓英记得，自己刚开始学写判决书的时候(shíhòu)，总是想到什么问题就立即打电话请教史俊杰，而史俊杰也会倾囊相授(qīngnángxiāngshòu)。
有一天，电话那头的(de)史俊杰高兴地说：“你现在的判决书越写越好了(le)，打给我的电话也越来越少了。”
这让(ràng)吴晓英如梦初醒：“我那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，下午(xiàwǔ)频繁给他打电话其实是在打扰他休息。因为他夜里难以入睡，下午可能在治疗或者补觉，有时候还要处理一些工作。但我当时压根没想到这个问题，因为他从来没有过不耐烦，你(nǐ)只要打电话他就(jiù)接，你只要有问题他就认真解答(jiědá)。”
跟过史俊杰的书记员、法官助理，都和他很亲近。史俊杰之(zhī)于他们，一如那声“师父(fù)”，如“师”如“父”。
2008年，为了鼓励非(fēi)科班出身(kēbānchūshēn)的吴晓英参加司法考试，史俊杰和妻子一起陪她去现场报名，甚至还(hái)买了教材陪考。第一次考试差9分合格，苦学(kǔxué)数月的吴晓英满心沮丧，不愿再考。史俊杰见状给她打气，“只差9分，再试一次”。第二次考试，吴晓英铆足一股劲，终于顺利通过，激动的她第一个(dìyígè)和史俊杰分享了好消息。
史俊杰的一条腿完全无法打弯，每次(měicì)开(kāi)完庭到食堂吃饭，谢雨都(dōu)会撑着他上下台阶；被史俊杰关心是否因(yīn)案件数量多且难度大“感到疲惫”的孙秋君，一直无怨无悔地帮助他处理那些“很糟糕”的棘手案件……
“每一任书记员(shūjìyuán)、法官助理都非常照顾他(tā)，帮他做我们力所能及的各种工作。没人(rén)刻意交代过，大家都是自发的，我们发自内心地敬重爱戴他。”提起史俊杰，离开法院多年的吴晓英，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东山街道金箔路(lù)658号、回到了师父身边。
民事案件讲究“衡平(héngpíng)”思维。初出茅庐(chūchūmáolú)的谢雨对着案件经常抓耳挠腮、左右为难，生怕哪一方当事人不满意。
看着徒弟犹犹豫豫的(de)样子(yàngzi)，史俊杰告诉她：“你只要做到请吃不到、送礼(sònglǐ)不要、说情不听，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？根据你查明的事实、掌握的法律知识，大胆作出判断。”
史(shǐ)俊杰一辈子都理直气壮。
1999年，作为(zuòwéi)江宁县房屋(fángwū)质量监督站的法律顾问，兼职律师胡士香第一次见到史(shǐ)俊杰，两人在法律问题上相谈甚欢。相识二十多年，在她的心目中(zhōng)，史俊杰聪明、率真、善良、朴素，而且始终严于律己。
史俊杰(jùnjié)有(yǒu)(yǒu)一双儿女，随着小儿子的出生与(yǔ)成长，原本的住房空间越来越拥挤。得知这一情况，胡士香想起自己有一个顾问单位是房地产公司，手头有一套物业使用过(guò)的面积较大的旧房子(fángzi)正在出售，便提出可以与公司商量一下降降价，方便史俊杰改善居住条件。闻言史俊杰却连连谢绝：“不能要，现在在价格上照顾我，万一后续他们有案子找我怎么办？”
律师强行塞的烟，退回庭里；原告送的感谢费，一分不要；“神秘人士(rénshì)”放到办公桌上的礼，立即上交；律师把购物(gòuwù)卡夹在卷宗里，前脚(qiánjiǎo)还没迈出法院门，后脚卡就被退了回去……时间一长，大家都(dōu)记不起来，还有什么人敢找史俊杰“打招呼”。
在一起劳动纠纷案中，被告来势汹汹，言谈举止不善，法庭上被史俊杰问得(wèndé)急了，直接当庭威胁要“弄死(nòngsǐ)你”。
旁人问起(wènqǐ)此事，史俊杰却毫无(háowú)惧意：“要是被人一吓唬就退缩，干脆不要当法官。”
那个行动(xíngdòng)蹒跚却又思维敏捷的史(shǐ)俊杰，那个一讨论案子就神采飞扬的史俊杰，那个视廉洁(liánjié)如生命、视威胁于无存的史俊杰，成为了大家心目中“法官”的代名词——
“他就是个天生(tiānshēng)的法官！”
——“身体不好(bùhǎo)，但是……”
——“我到现在还是喜欢这份工作(gōngzuò)。”
由于身体原因，史俊杰(jùnjié)无法“昂首挺胸”，在与成年人的合影中，总是最瘦小的那一个。方寸相片盛不下(bùxià)高大的灵魂，被病痛压弯的身体里，却(què)始终藏着“中通外直，不蔓不枝”的品格。
从1995年起，史俊杰的“年度个人(gèrén)总结”中就常常出现(chūxiàn)“身体(shēntǐ)不好”的字样，轻描淡写掉那些常人无法体会的僵硬、疼痛、昏沉甚至生命危险后，又会紧跟一句“但是”——
但是(dànshì)，我是一名中共党员，一名人民法官。
听说当事人一时冲动要跳楼，正在吃午饭的他不顾(bùgù)身体不利索，餐盘一丢就往现场跑(pǎo)，耐心倾听对方倒“苦水”。
为了查清(cháqīng)校园宿舍阳台栏杆是否符合标准，家住一楼(yīlóu)的他，硬是屈着背、僵着腿爬上五楼，掏出皮尺细致勘验。
被众多情绪激动的劳动者包围，他(tā)扯(chě)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耐心释法、安抚当事人。
看到离婚案的当事人生活困难、无力(wúlì)承担尿毒症孩子的治疗费用，他以加微信为由，悄悄给(gěi)孩子父亲转了5000元(yuán)，还主动联系区民政局询问能否申请救助。
面对拆迁案件中“惯例”和“法理情”交织，他大胆作出的(de)创新判决，被胡士香在区委党校的课堂上(shàng)介绍。
“老史告诉我，他这一辈子(yībèizi)，最大的(de)爱好就是办案子。一旦办起案子来，就会忘却生病的痛苦，忘掉各种烦恼。”李青记得，2024年，史俊杰做完(wán)第一次肠癌大手术后，竟然还在工作(gōngzuò)群里参与大家关于最新司法解释的讨论。
除了爱好办案子，史俊杰也认认真真地热爱(rèài)自己的生活。
每天，他都是(shì)第一个起床，做好早饭之后，挨个儿叫醒妻子和(hé)儿女。然后推着小推车，装着儿子的书包，送儿子去上学，晚上，再陪儿子读书学习(xuéxí)。
他负责在家烧晚饭，手艺不错，每天都给忙碌的(de)女儿打电话询问是否回家吃饭，回家吃饭就高兴(gāoxìng)，不回家吃饭还是悄悄(qiāoqiāo)留下一大份，“吃都吃不完”。
女儿情绪低落时，他暗暗留意、放在心上，等某天“多云转晴(duōyúnzhuǎnqíng)”后(hòu)，才小心询问“有什么心事”。
他不爱“躺平(tǎngpíng)”，每天坚持走路锻炼一小时，虽然(suīrán)身体始终僵硬，但最近几年大家都说他“看上去气色还不错”。
他爱看书，从天文地理(tiānwéndìlǐ)到历史哲学，也喜欢《琅琊榜》这样的(de)小说，家中为此专门布置了一整面“书墙”。
他“幼吾幼以及人之幼(yòuwúyòuyǐjírénzhīyòu)”，以自己儿子的名义长期资助(zīzhù)一名贵州儿童，每月给予生活费，至今已有7年。
最后一年(yīnián)，出于对家人的牵挂，对事业的热爱，对生活(shēnghuó)的不舍，史俊杰顽强地与癌症斗争。即使麻醉对他来说是九死一生，他还是亲手签下了手术风险知情同意书。经历两次大手术，只为“抓住那百分之一(bǎifēnzhīyī)的希望(xīwàng)”。
吴晓英去医院看望(kànwàng)师父：“感觉他非常着急，恨不得马上就能(néng)下床走路。”
“我办了30年的案子，从来都没有(méiyǒu)厌倦过，从来没有后悔过。我到现在还是(háishì)喜欢这份工作。”史俊杰告诉爱徒。
“一生做好一件事，即使命运对他如此残酷也不改初衷。”念及(niànjí)这位相识(xiāngshí)三十多年的校友，李传松动情地说，“史俊杰身上(shēnshàng)充分体现出一位基层法官深深的法治情怀和对审判事业的终生坚守。”
吕润进觉得史俊杰像法官(fǎguān)界的刘玉栋，那个带着膝盖里10块碎(suì)骨创造辉煌的著名篮球运动员。
胡士(húshì)香则想起了墨西哥传奇画家弗里达·卡罗，于病痛中绘就惊艳(jīngyàn)世界的色彩。
但如果让史俊杰自己评价自己，他或许只会笑一笑，脑海中掠过办理过的5000多起案件——那是(shì)他在(zài)命运的铜墙铁壁上，用(yòng)热爱、责任和坚韧凿开的一扇窗。
来源(láiyuán)：人民法院报·1版
记者：姜佩杉 | 供图：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(jiāngníngqū)人民法院
见习(jiànxí)编辑：姚瀚｜联系电话(liánxìdiànhuà)：（010）67550939｜电子邮箱：fyxw@rmfyb.cn
他(tā)找到人生的缝隙，凿成了窗
——追忆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人民法院原四级(sìjí)高级法官史俊杰
以佝偻之躯，挺起司法脊梁；虽病痛缠身，难掩赤子丹心。法官史(shǐ)俊杰，用30余年基层光阴和5000余件案件，在命运的(de)铜墙铁壁上凿开(záokāi)一扇窗，让法治的光芒照亮他人，亦诠释了(le)“生当作人杰”的生命(shēngmìng)厚度。面对当事人的疑虑甚至“以貌取人”，他用精湛的业务、公正的裁判赢得由衷(yóuzhōng)敬佩；面对疑难复杂案件，他主动担当，是(shì)公认的“老中医(lǎozhōngyī)”；面对群众诉求，他“如我在诉”，力促案结事了人和。他视廉洁如生命，拒腐蚀永不沾；他倾囊相授、甘为人梯，点燃后辈法治理想的星火(xīnghuǒ)。一句“穿上法袍是我战胜病痛的动力”，道尽了他对审判事业的生死眷恋。谨以此文，追忆并致敬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人民法院原四级(sìjí)高级法官史俊杰。
图为江苏省南京市(nánjīngshì)江宁区人民法院原四级高级法官史俊杰。
史俊杰的法官(fǎguān)照与众不同，因为“站没站相”。
照片(zhàopiān)里(lǐ)的他，颈部前伸，头颅微垂，为了目光与镜头相接，只能眼珠直直地向上，用力地、认真地望着前方，一双手被宽大的法袍袖子遮挡(zhēdǎng)。
1992年，22岁的他(tā)从中南政法学院(zhèngfǎxuéyuàn)法律系毕业，作为非常稀有的科班生，进入当时还是“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县人民法院”的江宁区人民法院工作，似乎前途一片大好。但从24岁起，他的健康就(jiù)开启了(le)“潘多拉魔盒”——
下班途中被卡车撞伤，被后遗症折磨了5年后，29岁的他被确诊为(wèi)强直性脊柱炎。31岁那年，他又(yòu)因大动脉炎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，从此，为大脑输送血液的三根主(zhǔ)血管(xuèguǎn)只余一根勉强(miǎnqiǎng)畅通。强直性脊柱炎合并大动脉炎，在医学论文浩如烟海的“知网”中，都是一个有些小众的研究专题。
史俊杰就这样与疾病为伴(wèibàn)，30年如一日奋战在基层，办理了5000余起(yúqǐ)案件，活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(de)“南京好市民”“南京市优秀法官”“南京市文明法官”“江宁·身边的感动年度人物”“江宁区道德(dàodé)模范”……
坚强而饱满的生命(shēngmìng)，直到54岁那年，被肠癌啃噬殆尽。
最后的(de)时光里，面对前来看望自己的领导，气若游丝的史俊杰犹在与命运(mìngyùn)抗争：“我请求组织暂时把我的员额法官保留，重新穿上法袍是我战胜病痛的动力(dònglì)。”
命运捉弄(zhuōnòng)他，砰然关闭了一扇又一扇门，他却找到了人生的缝隙，凿成窗，照亮自己，也把自己的光传递(chuándì)了出去。
史(shǐ)俊杰，生当作人杰。
——“这个法官能行吗(ma)？”
——“人不可貌(rénbùkěmào)相。”
时隔三年多，何萍仍然记得史俊杰佝偻着背，一瘸一拐走来的(de)样子。
“这个法官能行吗？法院不会在敷衍我(wǒ)吧。”当时，何萍拿着一沓证据，站在诉讼(sùsòng)服务大厅里，满心狐疑。
何萍是史(shǐ)俊杰处理的(de)一起家庭财产纠纷案件的原告，自从母亲去世后，她便与迅速再娶的父亲陷入了亲情与利益的纠葛，苦不堪言。
“原本以为这场(zhèchǎng)官司(guānsī)会像从前一样，筋疲力尽之后，才能收获一个结果。”何萍的第一次诉讼走完了民事案件的所有流程，“但这次不一样——史法官的庭审询问(xúnwèn)很有技巧(jìqiǎo)，让我父亲卸下了心防，不经意间就说出了关键事实。”
对于(duìyú)何萍提出的调查申请，史俊杰会耐心(nàixīn)详细解释哪些内容可以调查、哪些内容无法调查，并一一说明(shuōmíng)原因。后来，经过史俊杰的调解，父女关系得以(déyǐ)修复，积怨已久的家庭也重归和睦，何萍心中因“走程序”而生出的怨怼，也被史俊杰用专业与耐心悉数化解。
“他的身体状况那么差，却还是(háishì)耐心倾听我们的诉求，处处为我们着想。”何萍深深感叹，“真是‘人不可貌相(xiāng)’。”
像何萍一样“以貌取人”的(de)，还有一张(yīzhāng)合影中的主人公(zhǔréngōng)。照片里，母亲笑盈盈的，女儿举着“业务精湛秉公执法”的锦旗，史俊杰腼腆地站在中间。
这位母亲是一起房屋买卖纠纷案(jiūfēnàn)的当事人，曾以“法官在(zài)庭审中坐姿不规范”为(wèi)由，向有关部门投诉史俊杰。没过多久，她到法院领取判决(pànjué)书，从书记员那里了解到史俊杰的病情。深感后悔的她，不仅立即找有关部门撤回了投诉，还特地制作了一面锦旗，在女儿的陪同下专程送给史俊杰，以示对他敬业精神(jìngyèjīngshén)和公正判决的诚挚敬意与感谢。
史俊杰没有办法做到(zuòdào)“坐姿规范”。
强直性脊柱炎是一种免疫系统疾病，随着(suízhe)病程推进，椎骨会慢慢失去转动的自由，整个人如同被水泥浇筑。有时候，庭审时间太长，僵硬的身体(shēntǐ)不听使唤，为了减轻病痛，史俊杰只能用手臂支撑着身体，斜靠(xiékào)在(zài)法椅上继续开庭。
作为江宁区法院负责新闻宣传工作的资深“笔杆子”，张定生写过不少(bùshǎo)关于史俊杰的事迹。在他笔下，一名樊姓(fánxìng)律师的故事颇有戏剧性。
在一起房屋买卖合同纠纷案中，史俊杰曾试图为原、被告双方调解(tiáojiě)。但调解还没开始，这位樊律师就因法官“其貌不扬”而对其业务能力产生了(le)深深的怀疑，认定史俊杰想利用(lìyòng)调解“和稀泥”。樊律师不仅当场拒绝调解，还要求更换法官，甚至宣称如果判决不公，就在法院大(dà)门外“搞(gǎo)发布会”。
庭审当日，樊律师本(běn)以为胜券在握，却很快(hěnkuài)被史俊杰精准(jīngzhǔn)细致的证据调查(diàochá)、沉稳恰当的庭审把(bǎ)控所震撼。此前，为查明开发商少付违约金的真相，史俊杰曾拖着病体，一次次往返气象局、排涝站，实地勘查楼盘周边的低凹土地。得知实情的樊律师，面对扎实的证据和调查材料，心悦诚服地接受了部分支持自己诉求的判决结果。
拿到判决书的次日，樊律师专程来到史俊杰的办公室(bàngōngshì)，对自己之前的行为道歉(dàoqiàn)，也对史俊杰表达了由衷的钦佩。
被以貌取人(yǐmàoqǔrén)的事情(shìqíng)，史俊杰遇到过太多，而每一位以貌取人者，都会反过来被他折服。
对于自己的(de)特殊情况，史俊杰十分坦然，又有点小小的“骄傲”：“我的身体影响不了我的大脑，影响不了我对法律(fǎlǜ)的运用，更不会影响我对案件的公正(gōngzhèng)裁判。”
——“法庭就是他的‘王国(wángguó)’。”
——“心不能歪，要公平(gōngpíng)。”
（2011）江宁民初(mínchū)字第4474号卷宗里有5页特殊(tèshū)的质证笔录。
2012年4月(yuè)17日上午9时30分，9名当事人围绕一起合伙(héhuǒ)协议纠纷案展开质证(zhìzhèng)。唇枪舌剑许久后，庭审终于结束。刚来法院不久的新人(xīnrén)书记员正要打印质证记录请当事人签字，电脑突然黑屏——停电了。
猝不及防丢失的庭审记录让书记员有些慌张(huāngzhāng)，但史俊杰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，立即抽出几张A4纸，提笔“刷刷”写起来(qǐlái)。很快，5页纸的“回忆手写版”质证(zhìzhèng)记录完成，9名当事人看后无不认可，纷纷签上自己的名字并(bìng)捺印。
2013年8月21日，史俊杰开庭审理(kāitíngshěnlǐ)一起物业纠纷。
喜欢在庭前做好充分准备的工作习惯，让史(shǐ)俊杰(jùnjié)对案件了如指掌，法庭就是他的“王国”。
“他认为案件并无难易之分，所有的案子都可以解决。”孙秋君(sūnqiūjūn)是(shì)史俊杰的最后(zuìhòu)一任书记员。在她的心目中，师父的办案逻辑非常清晰，脑子里有张“路线图”，“在他眼里，复杂的案子虽然事实调查难度较大，但(dàn)最终的法律关系是非常明确的。”
如今已经从法官助理成长为员额法官的陈刚，一直在努力循着史俊杰的足迹前行：“师父会归纳总结争议焦点，将大问题拆分成小问题，把很多(hěnduō)诉请归纳成小的争议焦点，然后(ránhòu)逐一审查(shěnchá)这些争议焦点。这样，审查完毕之后，整个案件就可以看到结果。我也(yě)在努力这么做。”
在以前的(de)老搭档、如今的江宁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副院长冯晓华的眼里，史俊杰(jùnjié)“法律思维非常(fēicháng)好”，他的这个优点也是领导和同事们公认的——“不受大众思维的影响对案件(ànjiàn)‘和稀泥’，坚持在法律范围内做好法理情的权衡”。
在(zài)史俊杰审理的一起医患纠纷案中，李某(lǐmǒu)生产时，助产人员检查发现胎儿“肩难产”，果断(guǒduàn)采取“旋肩”的方法，成功挽救了一个小生命，但造成了并发症之一——新生儿臂丛神经损伤致残。
医院(yīyuàn)成为被告后，史俊杰认真研究了案情，发现“肩难产”是一种(yīzhǒng)十分凶险的情况，处理不当，胎儿很可能窒息死亡，医院当时的处理手法非常果断及时。最终，史俊杰坚持(jiānchí)“在生命与健康(jiànkāng)发生冲突时，选择生命第一”，判决医院不担责。
法与情的辩证思考，是新时代法官的终身课题。对于弱势群体(ruòshìqúntǐ)，法庭“国王”史俊杰始终有着一颗(yīkē)柔软的心。
2013年7月4日下午5时36分(fēn)，史俊杰给4名农民工发工资的场景定格在一张照片中(zhōng)，大家喜笑颜开。
那天下午，刚一(gāngyī)接到原告(yuángào)“找到被告”的通知电话，史俊杰就(jiù)立刻终止了在医院的理疗，匆匆赶回法院组织双方开展调解，并成功让4名原告拿到了被拖欠已久的血汗钱。
2013年7月4日，史俊杰为外地劳动者(láodòngzhě)发放工资。
有一段时间，史俊杰专门办理(bànlǐ)劳动争议(zhēngyì)案件。江宁区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吕润进每次提到史俊杰办理的案件，就一个劲地竖大拇指(dàmǔzhǐ)：“他经手的劳动争议案件，70%以上都(dōu)是调解结案，真正做到了案结事了人和。”
其实(qíshí)不只是劳动争议案件。每次开完庭，史俊杰很少急于回到办公室，而是(érshì)习惯性地走下审判台，来到当事人身边。
在陈刚的记忆里，史俊杰只要(zhǐyào)发现案件有调解的可能性，就会立即着手开展调解。“为了(wèile)调解经常错过饭点，有时候会持续到下午一两点(yīliǎngdiǎn)。”
“坐在台上与坐在旁听席上和当事人的距离不同，师父喜欢脱下法袍坐下来与当事人聊天，非常耐心地倾听当事人的想(xiǎng)法，花时间听他们发泄情绪，然后争取通过调解化解矛盾。”史俊杰曾经的书记员吴晓英，如今已离开(líkāi)法院，当年的她也曾学着师父的样子为当事人调解，“但总觉得和师父有差距，差了(le)那么(nàme)一口气。他喜欢看书学习(xuéxí)，我想，应该是因为他的法律专业素养(sùyǎng)、知识储备(chǔbèi)以及人生阅历，让当事人发自内心相信他。”
刘守保如今(rújīn)是江宁区知名的劳动仲裁员，几乎每天都要处理仲裁案件。2008年，刚刚(gānggāng)入行的他，被(bèi)选派到江宁区法院跟着史俊杰学习办案。
在(zài)一起工伤赔偿(péicháng)案中(zhōng)，由于工厂(gōngchǎng)规模小、管理混乱，原告女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，工资也是用现金结算，劳动关系难以认定。开庭时，史俊杰围绕服装厂内部情况反复询问原告，对方不仅能一一答复，还提供了一份和老板交涉赔偿的通话录音。
心中已大致有数的史俊杰，次日(cìrì)就(jiù)带着刘守保前往工厂(gōngchǎng)，通过充分实地调查走访，最终确认了女工和工厂之间的劳动关系，并且成功说服老板，促成双方达成调解协议。
“他手把手教我，如何在调解之前根据双方(shuāngfāng)证据梳理案件争议焦点，并提出调解策略和方法。”时隔多年，刘守保仍然记得(jìde)史俊杰说过的话，“他说，要(yào)把当事人(dāngshìrén)当作自己的家人，了解他们的想法，学会换位思考。要多倾听当事人的意见(yìjiàn)，让他们充分发表意见，让他们感受到法律正在帮助他们。”
在史俊杰的引导下，刘守保后来(hòulái)专门去南京大学进修了法律课程。“他告诉我，如果没有扎实的法学理论和功底，就无法胜任(shèngrèn)这项工作。办案不公，伤害的不仅是当事人，更是整个(zhěnggè)社会对司法的信任。”
短短8个月(yuè)的时间，刘守保(liúshǒubǎo)却觉得受益终身，每次办理仲裁案件，史俊杰洪亮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：
“不接近(jiējìn)客观事实，就办不好案子。”
“得接地气，把法律知识用老百姓的话告诉(gàosù)他们。”
“心不能歪，要(yào)公平。”
2008年(nián)10月29日，史俊杰(jùnjié)给江宁区企业负责人培训劳动合同法。
——“先(xiān)把耳朵‘给’当事人。”
——“你们(nǐmen)可以无条件地信任法官。”
“史法官，父母(fùmǔ)不要我，我不想活了。”
2002年的一天(yītiān)夜里，一起医患(yīhuàn)纠纷案的当事人阿力（化名）电话打给史俊杰，流露出轻生念头。
阿力年少时在医院输血时被传染(chuánrǎn)丙肝，除了治病(zhìbìng)花钱、社会歧视，被家人(jiārén)惧怕和冷落更加令他难以忍受。阿力的精神逐渐走向崩溃，案件审理期间曾两次挥刀自残。
“等着我，不要冲动。我马上就来。”为了稳住阿力，史俊杰(jùnjié)强撑身体，立即打车赶到阿力独自居住(jūzhù)的地方，安抚并开导他。
或许是出于对法官的信任，或许是同病相怜，两个多小时后阿力终于(zhōngyú)被史俊杰(jùnjié)打动，放弃了轻生的念头。
作为承办法官，史(shǐ)俊杰为办好案件查阅了大量资料，卷宗里有整整一个(yígè)本贴满了他收集来的包括丙肝医学知识在内的各种材料。除了要时不时安抚阿力的情绪，史俊杰还做了许多阿力家人(jiārén)的思想工作，让他们正视丙肝、珍视(zhēnshì)亲情。
当时的老搭档、如今的秦淮区人民法院院长周守忠与(yǔ)史俊杰共同经手了(le)“丙肝少年”阿力的案子，曲折的过程至今还令他感慨：“只有老史能稳住(wěnzhù)他（阿力）。”
在(zài)阿力(ālì)的(de)案子中，虽然医院存在过错的证据事实清楚，但当时同类案件在省内并没有先例，而直接规范(guīfàn)献血用血的法律法规，都出台实施于阿力输血染病之后。为了(le)依法维护患者合法权益，史俊杰几经思考，同时多方向高院、中院的资深法官请教，最终依法为阿力主持了公道，让他重新燃起生活的信心。
在江宁区法院，医患纠纷一年大约30起，不算多，但矛盾尖锐(máodùnjiānruì)，不好处理。法官助理谢雨刚刚(gānggāng)跟着史俊杰办案的(de)时候，恰逢他“包”了全院的医患纠纷案件。
史俊杰告诉谢雨，要先把耳朵“给”当事人，让他们充分表达想法、发泄情绪，通过不断揣摩当事人的(de)心理活动，进一步(jìnyíbù)了解案情。
除了(chúle)言传，更有身教。
医患(yīhuàn)纠纷往往需要进行医疗技术鉴定，由医学专家主持召开听证会，确定医院(yīyuàn)是否存在过错。一般(yìbān)情况下，作为医学“门外汉”，法官无需到现场。
听证会通常在下午举行，本应是史(shǐ)俊杰休息和治疗的时间。但那一年，他带着谢雨参加了所有的听证会，听取专家讲解和医患(yīhuàn)双方发言，询问、请教。“可能是久病成医，师父了解(liǎojiě)各种病症，也总能提出非常(fēicháng)专业的问题。”
时隔数年，谢雨已记不清具体的案件，但一些始终难忘的场景，让她明白了史俊杰的良苦用心：有的是专家经过现场叩诊问诊，推翻了只看病历(bìnglì)得出的结论；有的是患者(huànzhě)将瘫痪的孩子(háizi)带到现场，给所有人带来了极大的情感(qínggǎn)冲击……
“我从中感受到(dào)了‘生命’。”谢雨说，“只有(zhǐyǒu)参与其中，才能了解到鉴定报告之外的细节；只有更深刻地了解案情，才能在调解或判决中更好(gènghǎo)说服当事人，告诉他们：你们可以无条件地信任法官。”
——“只要依法立的案(àn)，法官就不能拒绝裁判。”
——“老同志审判经验更丰富，为大家多分担一点(yìdiǎn)。”
2006年左右，史俊杰的(de)强直性脊柱炎病情加重(jiāzhòng)，整个人像一根直挺挺的“棍子”，疼痛365天如影随形，走200米都(dōu)吃力，系鞋带要花掉10分钟。江宁区法院党组考虑到史俊杰的身体情况，特批他(tā)下午不必到单位上班。
但史俊杰不愿意把自己(zìjǐ)当病人特殊对待。
“他经常下午留在办公室写材料、写判决书(pànjuéshū)、看卷宗材料，即使在家休息，也会做一些联系当事人调解之类的工作(gōngzuò)。”吴晓英说。
2017年(nián)员额制改革推进中(zhōng)，江宁区法院政治部的同志找到史俊杰，希望他注意身体、不再继续担任法官。但史俊杰坚持要求加入员额：“让我和大家一起忙(máng)一忙吧，忙一忙还能多活几年。”
吴晓英劝过史俊杰，身体重要(zhòngyào)，疑难复杂、矛盾激烈的案子，“不行就别接(biéjiē)了”。
他却认真告诉徒弟(túdì)，只要依法立的案，法官就不能拒绝(jùjué)裁判。不仅如此，他还主动要求办有难度的案子。
时光在一个又一个案件中流逝。日子一长，史俊杰(jùnjié)让江宁区(jiāngníngqū)法院的同事们渐渐“忘记”了身边的他还是个“老病号”，而同事们却把擅长(shàncháng)处理疑难复杂案件的史俊杰称作“老中医”。
“领导们劝过他，不要(búyào)那么拼命(pīnmìng)，要保重身体，但是他闲不住。他的(de)(de)精神层面常人难以企及。”吕润进只比史俊杰晚一年进法院，见证了他始终如一的办案生涯，“刚来法院的时候，他的干事积极性就非常高，十分热爱审判工作。”
2022年下半年，江宁区法院(fǎyuàn)的房地产案件(ànjiàn)持续增长，且超长期案件积压严重。这时，史俊杰(jùnjié)主动向院长李传松提出要到房地产庭工作。
从2023年开始，江宁区法院房地产庭案多人少的矛盾就(jiù)越发突出(tūchū)。面对这种情况，史俊杰主动找到庭长李青，要求承担所有诉前鉴定工作，减轻年轻法官们(men)的办案(bànàn)压力(yālì)。李青知道史俊杰的身体情况，也清楚史俊杰手上还有近百起案件，如果再做这么多鉴定事务，身体肯定吃不消，于是婉拒了史俊杰的请求，劝说他多多注意身体。
但是，史俊杰不仅(bùjǐn)没有“从善如流”，反而很快又再次找到李青。
“我(wǒ)知道大家担心我的身体。可以让我先坚持一段时间看看，如果我真的顶不住，再跟庭里说(shuō)。”
面对史俊杰的执着，李青十分感动(gǎndòng)：“老史，你这老同志(lǎotóngzhì)的带头作用太让我佩服了。”
“年轻法官现在(xiànzài)压力太大(tàidà)了。老同志审判经验更丰富，为大家多分担一点，年轻人(niánqīngrén)就会轻松一点，这也是一种帮助年轻人成长的方式，真的没有什么。”
就这样，史(shǐ)俊杰一个人撑起了房地产庭所有的诉前鉴定(jiàndìng)(jiàndìng)事务，直到当年10月全庭工作模式调整，他才放下这个工作。大半年时间里，史俊杰提起的鉴定不仅无一(wúyī)差错，而且因为在鉴定过程中千方百计做当事人的调解工作，很多矛盾纠纷得以化解。
“那段时间，老史的结案率和调撤率是全庭(quántíng)第一名(dìyìmíng)，我们当时都不敢相信这个事情。”副庭长韩文涛(tāo)对史俊杰“匪夷所思”的办案能力感到无比钦佩。
“2023年(nián)房地产庭在建设工程类案件爆发的情况下，不仅妥善应对(yìngduì)了冲击，而且首次做到了超一年未结案件清零。可以说，取得这样(zhèyàng)的成绩，老史(lǎoshǐ)是最大的功臣，我们全庭都感谢他。”思及史俊杰，李青感慨万千。
2023年7月28日，史俊杰（左三）获“人民法院(rénmínfǎyuàn)工作30年天平荣誉(róngyù)奖章”。
——“你(nǐ)只要有问题他就认真解答。”
——“他就是个天生(tiānshēng)的法官！”
412办公室(bàngōngshì)现在变得安静了许多，韩文涛经常一个人在这里，“啃”着那些需要用小推车才能搬得动的建设工程类案件卷宗(juànzōng)。
以前，史俊杰还在的时候，412是(shì)整个4楼最热闹的办公室，大家都(dōu)喜欢找他讨论案件，请教问题的电话铃声更是(gèngshì)时常响起。史俊杰喜欢研究讨论案件，总是欣然接受各种咨询，来者不拒、知无不言，如果自己一时想不明白，就会迅速着手(zhuóshǒu)查找资料，找到答案之后立刻回复(huífù)对方，并且主动延伸出许多其他相关内容。
吴晓英记得，自己刚开始学写判决书的时候(shíhòu)，总是想到什么问题就立即打电话请教史俊杰，而史俊杰也会倾囊相授(qīngnángxiāngshòu)。
有一天，电话那头的(de)史俊杰高兴地说：“你现在的判决书越写越好了(le)，打给我的电话也越来越少了。”
这让(ràng)吴晓英如梦初醒：“我那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，下午(xiàwǔ)频繁给他打电话其实是在打扰他休息。因为他夜里难以入睡，下午可能在治疗或者补觉，有时候还要处理一些工作。但我当时压根没想到这个问题，因为他从来没有过不耐烦，你(nǐ)只要打电话他就(jiù)接，你只要有问题他就认真解答(jiědá)。”
跟过史俊杰的书记员、法官助理，都和他很亲近。史俊杰之(zhī)于他们，一如那声“师父(fù)”，如“师”如“父”。
2008年，为了鼓励非(fēi)科班出身(kēbānchūshēn)的吴晓英参加司法考试，史俊杰和妻子一起陪她去现场报名，甚至还(hái)买了教材陪考。第一次考试差9分合格，苦学(kǔxué)数月的吴晓英满心沮丧，不愿再考。史俊杰见状给她打气，“只差9分，再试一次”。第二次考试，吴晓英铆足一股劲，终于顺利通过，激动的她第一个(dìyígè)和史俊杰分享了好消息。
史俊杰的一条腿完全无法打弯，每次(měicì)开(kāi)完庭到食堂吃饭，谢雨都(dōu)会撑着他上下台阶；被史俊杰关心是否因(yīn)案件数量多且难度大“感到疲惫”的孙秋君，一直无怨无悔地帮助他处理那些“很糟糕”的棘手案件……
“每一任书记员(shūjìyuán)、法官助理都非常照顾他(tā)，帮他做我们力所能及的各种工作。没人(rén)刻意交代过，大家都是自发的，我们发自内心地敬重爱戴他。”提起史俊杰，离开法院多年的吴晓英，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东山街道金箔路(lù)658号、回到了师父身边。
民事案件讲究“衡平(héngpíng)”思维。初出茅庐(chūchūmáolú)的谢雨对着案件经常抓耳挠腮、左右为难，生怕哪一方当事人不满意。
看着徒弟犹犹豫豫的(de)样子(yàngzi)，史俊杰告诉她：“你只要做到请吃不到、送礼(sònglǐ)不要、说情不听，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？根据你查明的事实、掌握的法律知识，大胆作出判断。”
史(shǐ)俊杰一辈子都理直气壮。
1999年，作为(zuòwéi)江宁县房屋(fángwū)质量监督站的法律顾问，兼职律师胡士香第一次见到史(shǐ)俊杰，两人在法律问题上相谈甚欢。相识二十多年，在她的心目中(zhōng)，史俊杰聪明、率真、善良、朴素，而且始终严于律己。
史俊杰(jùnjié)有(yǒu)(yǒu)一双儿女，随着小儿子的出生与(yǔ)成长，原本的住房空间越来越拥挤。得知这一情况，胡士香想起自己有一个顾问单位是房地产公司，手头有一套物业使用过(guò)的面积较大的旧房子(fángzi)正在出售，便提出可以与公司商量一下降降价，方便史俊杰改善居住条件。闻言史俊杰却连连谢绝：“不能要，现在在价格上照顾我，万一后续他们有案子找我怎么办？”
律师强行塞的烟，退回庭里；原告送的感谢费，一分不要；“神秘人士(rénshì)”放到办公桌上的礼，立即上交；律师把购物(gòuwù)卡夹在卷宗里，前脚(qiánjiǎo)还没迈出法院门，后脚卡就被退了回去……时间一长，大家都(dōu)记不起来，还有什么人敢找史俊杰“打招呼”。
在一起劳动纠纷案中，被告来势汹汹，言谈举止不善，法庭上被史俊杰问得(wèndé)急了，直接当庭威胁要“弄死(nòngsǐ)你”。
旁人问起(wènqǐ)此事，史俊杰却毫无(háowú)惧意：“要是被人一吓唬就退缩，干脆不要当法官。”
那个行动(xíngdòng)蹒跚却又思维敏捷的史(shǐ)俊杰，那个一讨论案子就神采飞扬的史俊杰，那个视廉洁(liánjié)如生命、视威胁于无存的史俊杰，成为了大家心目中“法官”的代名词——
“他就是个天生(tiānshēng)的法官！”
——“身体不好(bùhǎo)，但是……”
——“我到现在还是喜欢这份工作(gōngzuò)。”
由于身体原因，史俊杰(jùnjié)无法“昂首挺胸”，在与成年人的合影中，总是最瘦小的那一个。方寸相片盛不下(bùxià)高大的灵魂，被病痛压弯的身体里，却(què)始终藏着“中通外直，不蔓不枝”的品格。
从1995年起，史俊杰的“年度个人(gèrén)总结”中就常常出现(chūxiàn)“身体(shēntǐ)不好”的字样，轻描淡写掉那些常人无法体会的僵硬、疼痛、昏沉甚至生命危险后，又会紧跟一句“但是”——
但是(dànshì)，我是一名中共党员，一名人民法官。
听说当事人一时冲动要跳楼，正在吃午饭的他不顾(bùgù)身体不利索，餐盘一丢就往现场跑(pǎo)，耐心倾听对方倒“苦水”。
为了查清(cháqīng)校园宿舍阳台栏杆是否符合标准，家住一楼(yīlóu)的他，硬是屈着背、僵着腿爬上五楼，掏出皮尺细致勘验。
被众多情绪激动的劳动者包围，他(tā)扯(chě)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耐心释法、安抚当事人。
看到离婚案的当事人生活困难、无力(wúlì)承担尿毒症孩子的治疗费用，他以加微信为由，悄悄给(gěi)孩子父亲转了5000元(yuán)，还主动联系区民政局询问能否申请救助。
面对拆迁案件中“惯例”和“法理情”交织，他大胆作出的(de)创新判决，被胡士香在区委党校的课堂上(shàng)介绍。
“老史告诉我，他这一辈子(yībèizi)，最大的(de)爱好就是办案子。一旦办起案子来，就会忘却生病的痛苦，忘掉各种烦恼。”李青记得，2024年，史俊杰做完(wán)第一次肠癌大手术后，竟然还在工作(gōngzuò)群里参与大家关于最新司法解释的讨论。
除了爱好办案子，史俊杰也认认真真地热爱(rèài)自己的生活。
每天，他都是(shì)第一个起床，做好早饭之后，挨个儿叫醒妻子和(hé)儿女。然后推着小推车，装着儿子的书包，送儿子去上学，晚上，再陪儿子读书学习(xuéxí)。
他负责在家烧晚饭，手艺不错，每天都给忙碌的(de)女儿打电话询问是否回家吃饭，回家吃饭就高兴(gāoxìng)，不回家吃饭还是悄悄(qiāoqiāo)留下一大份，“吃都吃不完”。
女儿情绪低落时，他暗暗留意、放在心上，等某天“多云转晴(duōyúnzhuǎnqíng)”后(hòu)，才小心询问“有什么心事”。
他不爱“躺平(tǎngpíng)”，每天坚持走路锻炼一小时，虽然(suīrán)身体始终僵硬，但最近几年大家都说他“看上去气色还不错”。
他爱看书，从天文地理(tiānwéndìlǐ)到历史哲学，也喜欢《琅琊榜》这样的(de)小说，家中为此专门布置了一整面“书墙”。
他“幼吾幼以及人之幼(yòuwúyòuyǐjírénzhīyòu)”，以自己儿子的名义长期资助(zīzhù)一名贵州儿童，每月给予生活费，至今已有7年。
最后一年(yīnián)，出于对家人的牵挂，对事业的热爱，对生活(shēnghuó)的不舍，史俊杰顽强地与癌症斗争。即使麻醉对他来说是九死一生，他还是亲手签下了手术风险知情同意书。经历两次大手术，只为“抓住那百分之一(bǎifēnzhīyī)的希望(xīwàng)”。
吴晓英去医院看望(kànwàng)师父：“感觉他非常着急，恨不得马上就能(néng)下床走路。”
“我办了30年的案子，从来都没有(méiyǒu)厌倦过，从来没有后悔过。我到现在还是(háishì)喜欢这份工作。”史俊杰告诉爱徒。
“一生做好一件事，即使命运对他如此残酷也不改初衷。”念及(niànjí)这位相识(xiāngshí)三十多年的校友，李传松动情地说，“史俊杰身上(shēnshàng)充分体现出一位基层法官深深的法治情怀和对审判事业的终生坚守。”
吕润进觉得史俊杰像法官(fǎguān)界的刘玉栋，那个带着膝盖里10块碎(suì)骨创造辉煌的著名篮球运动员。
胡士(húshì)香则想起了墨西哥传奇画家弗里达·卡罗，于病痛中绘就惊艳(jīngyàn)世界的色彩。
但如果让史俊杰自己评价自己，他或许只会笑一笑，脑海中掠过办理过的5000多起案件——那是(shì)他在(zài)命运的铜墙铁壁上，用(yòng)热爱、责任和坚韧凿开的一扇窗。
来源(láiyuán)：人民法院报·1版
记者：姜佩杉 | 供图：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(jiāngníngqū)人民法院
见习(jiànxí)编辑：姚瀚｜联系电话(liánxìdiànhuà)：（010）67550939｜电子邮箱：fyxw@rmfyb.cn
相关推荐
评论列表
暂无评论，快抢沙发吧~
欢迎 你 发表评论: